第26章 堕仙-《不见上仙三百年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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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皮肤青白,两只眼睛成了窟窿,朝下淌着血泪。她嘴唇被封着,说不了话——那是民间有人会用的避免人死后告状的法子。
    但她身上杀气极重,不说话也大概能明白她想求什么。
    这种往往是家破人亡,无人庇护,被人强掳去做阴新娘的。求的也无非是掳她的人不得好死。
    求的人,总希望对方要承受一样,甚至更多的痛苦。她被挖了眼,掳她的人也得遭同等的罪。她如何惨死,对方便该如何惨死。
    可这是不可能的,报应也并非如此。
    依照丧喜神的规矩,云骇可以插手,但不能太深,只能点到即止。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,尽管“点到即止”落到人间,往往看不出什么结果来。
    直到他顺着那惨死的小姑娘往上追溯了几年……
    他发现,那小姑娘之所以家破人亡、无人庇佑,是因为她很小的时候,爹娘便被仇人所弑。
    而那仇人,恰恰是云骇自己。
    她爹娘,正是当年构陷云骇一家的人之一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他不管也得管,而且不能只是“点到即止”。否则,他就成了那小姑娘眼里的“不讲道理,没有天理”。
    而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后来,不知第多少次,云骇从人间回来,就将自己困锁在瑶宫住处。
    他终于明白当初花信那句未尽的言语是什么了——
    那些浩如烟海的事,他管了一件,不得不管第二件,然后牵连越来越多,此人的仇人是那人的恩人,这个要杀的,是那个想庇护的,纠缠而复杂。插手太多,迟早有一日,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“不讲道理”。
    从他当初杀了那三十一人起,似乎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——
    他屡犯灵台天规,花信承接天诏,不得不将他贬了又贬,从香火丰盛的喜丧神,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大悲谷山神。
    不仅如此,那些香火似乎也能影响到仙都。他在人间没有供奉和香火、在仙都也渐渐门庭冷落。
    云骇性情敏感,起初以为是仙人也逃不过势利。或许也有,但后来他慢慢发现,那是一种天道使然的遗忘。
    众仙见到他时还认得他,但见不到时,便记不起他。唯独一人似乎不受那天道影响,便是灵王。
    当初刚入仙都不久,他问过花信:“天宿司掌刑赦,那灵王司掌何事?似乎甚少听人说。”
    当时花信想了想,答道:“司掌众仙所不能之事,但具体是什么,我也不知。”
    那时候,云骇很纳闷。毕竟众仙如云,几乎已经囊括了天下所有,还有什么是神仙难办的?
    他总觉得那是一句抬高灵王的虚话,后来慢慢意识到,那或许不是虚话,也并非抬高。
    有一段时间,云骇总是不安,便常去记得自己的灵王那里,但那毕竟连着人人回避的废仙台。后来他最常去的,还是灵台和花信的住处。
    比起其他,他更怕有一天,连花信都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叫做云骇的徒弟。
    ***
    传言说,仙都有一枚神秘的天铃,众仙无人能看见,却偶尔能听见依稀的铃响。
    每次铃响,就代表又有神仙落回人间了。
    云骇听见过几回,却始终不知那天铃挂在何处。
    直到有一天,他亲眼得见。
    那是仙都一场难得的长夜,雾气深重。他在窗边坐着,忽然想见一见花信。
    那念头来得毫无征兆,他怔了片刻,打算合窗出瑶宫。他刚扶住窗棂,就听见了细碎的轻响,像是腰间或是剑上的挂饰相磕碰。
    有人来?
    云骇猛一转身,看见了灵王。
    对方束着白玉冠,戴着那张镂着银丝的面具,周身披裹着冷雾,身长玉立。一如当年在仙都入口处的初见。
    只是那时候,他身侧镀着一层光。这次,却只有深浓夜色。
    云骇看着他,心下一惊,口中却道:“怎么访友还戴着面具?”
    灵王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:“你看我这像是访友么?”
    也是。
    不仅不像访友,连常跟着的童子都没带,甚至没带他很喜欢的那柄剑。
    云骇僵立着,那一刹那,旧友间几乎带了几分对峙感了。
    灵王没动,也没开口,少有地话语不带笑音。
    最后还是云骇先开口:“大人你……接了天诏。”
    灵王“嗯”了一声,又道:“都猜到天诏了,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。”
    云骇苦笑:“所以,该我回人间了?”
    灵王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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